车玻璃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早晨，俐俐在餐厅遇见了新田。他握着手机，刚刚结束了和汉森的通话。抬头看见俐俐的时候，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我很沉痛地对他说：‘汉森先生，我们的车后玻璃碎了。’然后他……”新田惟妙惟肖地模仿汉森拔高的沙哑嗓音，“什么——！出了什么事故？！”
“你学得真像。”俐俐捂着嘴笑，“他刚起床的时候一般比较急躁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。”
“然后我说，‘嗯，不是，被R前辈敲坏了。’汉森先生说：‘敲坏？她为什么要跳窗？’我说，‘不是，她就是把它给敲坏了，她没跳。’”新田捂着肚子缓了一会儿，“汉森先生更加惊恐地问我：‘她怎么没来得及跳？！’”
“啊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大吾端着餐盘走过来，就看见两个人埋头大笑，肩膀抖动的频率几乎一模一样。他拉开俐俐身边的座位坐下，女孩闻声转过头来。今天她梳了卡洛斯式盘发，两根辫子交叉固定在脑后，右耳上戴了钥石耳夹，显得干练又优雅。她眉眼弯弯地和他对视了一眼，立刻把头埋下去，重新坐起来的时候，表情已经恢复无恙。三人互相道了早安。
“汉森先生怎么说？”
大吾一问，本来开始动餐叉的两人同时顿了一下，低下头开始闷笑，然后互相推脱。
“我不想再说一遍了，前辈来说。”
“不要，我学不来。新田你说。”
新田不说。他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碗里的乌冬面，把面包叼在嘴里，起身同二人道别。俐俐一杯牛奶喝到一半，唇边一圈白色，抬头茫然看着他的背影：“不说就不说，不必跑那么快吧……”
大吾看了她一眼，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。俐俐一愣，迅速抓起纸巾按在唇上，目光低垂了下去。
“这三杯，都是你的？”他指向装在三个大啤酒杯里的牛奶，其中一个已经被喝空了。
“是。”俐俐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，“我喜欢喝……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？”
“我见过别人这样喝酒，没见过别人这样喝牛奶。”
“牛奶比酒健康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他点点头，“可我记得你不喜欢喝牛奶——你曾经把牛奶偷偷倒给你的大嘴娃，罚站在家门口挨你母亲的骂。”
俐俐噎了一下：“……你也不用记得这种……”
“没办法，你哭着喝牛奶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。”
俐俐再次噎住。
“……我父母按着头让我喝，我当然不会喜欢，而且哞哞牛奶太甜了。”她咳了一声，指了指其中的一杯，“这是卡洛斯的牌子，你要试试吗？”
大吾顺了她的意，拿起啤酒杯喝了一口，评价道：“不错。”
他看起来不像是敷衍，举着杯子把它喝掉了大半，然后擦拭了一下嘴角，问道：“卡洛斯好，还是丰缘好？”
俐俐立刻想起了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：爸爸好，还是妈妈好？
“都好。”她不假思索道。
“敷衍在我这里可行不通。”
俐俐没辙地看了他一眼，放下筷子：“你在问我的客观评价？没什么可比性，的确都很好。”
“主观感受呢？”
她犹豫了一下，语气含糊起来：“……那就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了。”
话音一落，桌子上的手机发出短信提示音，俐俐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摸，和大吾的手撞在一起。她愣了一下，把手缩了回来，突然发现那不是她的手机。和她一样，大吾的短信提示音同样是默认铃音。
“……对不起，我以为是我的短信。”
“的确没差。”他低头按了几下，把手机屏幕朝向她。俐俐看到了一张电子账单——来自汉森，关于车玻璃的赔偿。
俐俐抽动了一下嘴角：“请把它发给我吧，毕竟是我弄坏了窗子……”
大吾不置可否，低头在屏幕上划了几下，把手机递给她。俐俐接过来一看，看见了社交软件的好友添加界面，耳根一热，随后醒悟过来，这其实没什么。
大家都是成年人，西利尔时时把这句话挂在嘴边，连带着她也时不时地想起这句话来。而现在——大家都是成年人，加个好友没什么。
她通过了大吾的好友申请，对方很快把账单发了过来。
“你已经付给汉森先生了吗？”她问。大吾嗯了一声。
“那我转给你。”
大吾没来得及说话，手机传来叮的一声，转账消息已经出现在了屏幕上。他按了按额角，把钱转了回去：“你当真了？怎么可能让你来赔？”
“是我动的手，所以——”
“是我说我们被关起来了，你才会砸窗吧？”他叹了口气，“别转给我，否则我们得在这里耗上一天。”
俐俐犹豫片刻，作罢地收起了手机：“……所以，你为什么要骗我？”
大吾考虑了一会儿，答道：“想看看你好不好骗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确实好骗。”
“就是因为是你，我才会相信——”说到这里，她突然意识到不对，这句话实在是暧昧得不行。“我是说，”她立刻补救，“请不要利用你作为冠军的……公信力。”
大吾咬着土豆饼笑，笑声闷在喉咙里，低低沉沉的。他的喉结上下滚动，不紧不慢地吞咽下食物，最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：“打算试一试超级进化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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