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还了？”他勾了勾嘴角，笑的温柔，“我抢走了本不属于我的东西……阿瑶……那不是别的什么……”
孟瑶看着他的笑容，只觉得心疼，他喃喃道：“阿空……”
“别叫那个名字。”
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，他看着孟瑶，眼底都是血丝。
“我听见了，我听见在这儿……”江空抽出手，拍拍自己的心口，“他在怪我。怪我夺舍，怪我嚣张，怪我让他背井离乡多年一人漂泊至今！”
“你后悔了吗？”孟瑶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，“你后悔了吗？”
后悔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？
后悔遇见我还答应我以后都不离开？！
江空露出了一瞬间的恍然。
孟瑶看到了。
他真的很想伸手直接一耳光把他拍醒，告诉他去他妈的老子不在乎你抢了谁的身子！更不在乎你身上到底背了多少东西！但你他妈对我说过的话绝对不能不算数！
你丫以前不管发生什么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……不就是……不就是夺舍吗？！
做都做了，还有后退的路吗？！
别想！
心中那么多的愤懑与凶蛮，但却在看到他那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时，通通化为了酸楚与自责。
忍着……孟瑶垂下眼帘，按耐住了胸膛中翻涌的情感。
孟瑶不记得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了质，或许是在他出手救自己的时候，或许是在自己发现他能够理解自己的时候，或许是在他露出懵懂表情的时候，或许是在他躺在思诗轩的楼顶吹叶子为自己安眠的时候，又或许……
又或许，是在他发现，只要他转头看，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。
但是孟瑶却是清楚的记得，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。
濮阳的那个暴雨夜，那个孟瑶以为他离自己而去的那个夜晚，孟瑶洗去了心里所有的犹豫与浑浊。
他不会再后退了，因为已经没有会等待着自己的人了。
可是，在他从噩梦中苏醒的那一天，他看到了那个少年。
他还在自己身边。
所以……要告诉他吗？
孟瑶控制着自己的语气，道：“你觉得，自己罪孽深重对吗？”
“……”良久，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继续受着吧……”孟瑶看着他的眼睛，语调轻柔，刻意放低的语调让少年的声音显得格外有魅力，“人生在世从来都是苦海，又有谁无辜？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何分别？”
他的眼底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，在蛊惑着面前的少年沉沦。
孟瑶承认，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。
良善没办法挽回孟诗的性命，道义也不能让自己心上的人好好存活于世。
所以呢？
他不要了。
少年看着孟瑶，眼睛还是红的，但是眼神已经逐渐恢复了冷静。只是……只是变得更加悲伤了。
“我为了自己，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。”
“那不是你的本意。阿空我了解你，如果可以你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那么做。”说实话，孟瑶甚至有些庆幸，不然他能否遇到江空还不好说。
对于这具身体的原主？孟瑶有些微的愧疚，但是却没有敬畏。如果这种场景发生在好几年后，孟瑶快蜕变成金光瑶的话，那么他说出的估计就是诸如“夺了他的身体反而可以做更多的好事造福百姓”这种话了。
“……可是阿瑶，‘他’是江空的话，我又是谁？”
孟瑶等这个问题已经太久了，他道：“你是阿空。”
“阿空？”
孟瑶看他估计也差不多了，便道：“所以，阿空，那个人是什么身份？”
少年的眼眸突然变得清醒，他道：“云梦江家二公子。”
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吓了一跳，孟瑶立即道：“既然如此，温情姑娘为何还要护下你？”
他道：“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抗下所有责任，温情是无辜的。”
孟瑶站起身来坐到他身边道：“阿空你莫急，这些我自然也知道。不过既然温情见过江家的人，那么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也……”
“可能性比较小，”他道，“各大仙门世家的联系哪有那么密切，也就是平时清谈会聚一聚，有私交或者利益往来的见见家族内主要的核心人物而已。温情是医师，本来就和这些沾不上什么，我在她手底下只要足够低调应该没什么事。”
言罢，少年转过头，轻轻一笑，道：“我突然觉得我有点不要脸怎么办？”
“那又如何？”孟瑶道，“生而如此。”
江空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，苦笑一声，似乎是很疲惫的向孟瑶的方向瘫了过去，喃喃道：“是啊，生而如此。”
孟瑶接住江空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。他本来还想再问什么的，但是看到他的疲态，却闭嘴了。
可最终他还是放不下心来，于是便装作不经意的问道：“对了阿空，温情姑娘，同你说什么了？桌子上放的东西又是……”
但是他似乎已经睡着了，神态安详。
睡着的时候，真的很平和啊……
孟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，他小心翼翼的调整了姿势，把他的头挪到自己的怀里，下巴搁在他的额头上，意味不明的轻声道：“明明自己都活过一辈子了，到头来还是得让我开导，你真是……真是……要我怎么办才好？”
江空孟瑶处在安歇的时候，温情尚在挑灯夜读。
几年前江空离开的时候，送了她一卷古医书的残卷。
当时他说，这是他以前一个朋友送给他作纪念的。
温情得到之后仔细研究了起来，但却有一幅被所著者称为“宜秋”的药方她还没有弄明白。而这个药方中最关键的一个药引子，就是“莳花精魂”。
温情当时郁闷了半天，怎么也弄不明白所谓的“莳花精魂”到底是什么。直到温家机缘巧合下得到剩下的残卷，温情才在剩下的残卷里看到这么一段话。
“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，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。”
“此……年……月初二（模糊了看不清）潭州，潭州小生为贺莳花花灵出，赠与延灵道人。”
还有一幅小像，因为年代久远又没有好好保护，已经看不太清了，温情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出它旁边写的一行字：积石如玉，列松如翠。【注1】
这几行字很明显是这本医书的作者所写下的字迹完全一样。
当时的温情突然觉得，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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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1:“积石如玉，列松如翠。郎艳独绝，世无其二。”出自《白石郎曲》
《越人歌》应该就不需要特别列出来了吧，这个受众度比较广。
山有木兮木有枝，心悦君兮君不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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